陈稳

沉醉33



只是肖战想不通,为什么秋天的天气变得也这样快,刚才太阳还照着天边金黄,现在变得昏暗,下了暴雨。

 

摘掉眼镜,站在窗边看楼下堵车连成的红线,模糊的,看高楼亮起的灯盏,在眼里变成了光圈。

 

黄昏是我一天中视力最差的时候,这时候我又想起你。

 

肖战在向王一博说的话,王一博说“肖战,你是想让我去找你吗。”

 

想,他怎么可能不想。

 

办公室门被敲响,进来一个人,是肖战的病人,也是曾经的无国界医生。

 

肖战回到桌前戴上眼镜,压了情绪。

 

那人肩膀上有水珠,是冒雨来的,谁也不会想到今天会下雨。

 

肖战之前看过一本书,说心情的颜色。他把自己那段时间,放任情绪吞没自己的时间,放到蓝色,就像他看的那部电影,整部电影被蓝色笼罩,压得人喘不过气,想当然的把生活逼迫到绝望,蓝色,忧郁。但是王一博是那个告诉肖战蓝色不仅只是绝望,还有希望,还有自由,还有他给肖战带来的那些明媚。

 

赫尔辛基飞到冰岛,阳光照在大西洋,像躺在阳光下的海。

 

医生姓赵,和王一博一样,是麻醉科医生。看上去比肖战大上几岁,他也去过阿富汗,也有过让自己永远都忘不了的病人。

 

是一个小女孩,消瘦,黑色的自来卷,手上和脸上还涂了当地有标志性的颜料,她的腹部被子弹穿过,赵医生说他永远忘记不了小女孩的眼神,茫然无助又绝望,手术虽然成功,但很艰难,术中一系列问题随时会导致她心脏停止,且术后出现了一系列并发症,没有好的条件让她慢慢恢复,吃不下饭,但营养液也不够,赵医生说最不忍看她的眼睛,没有求生欲,只有微弱的气息,但战争还在继续,女孩在无国界医生的医院,在昆都士城,但孩子被送来之后,父母并没有守在外面,他们还要生活,战争让他们流离失所,没有家,没有食物,只有炸弹炮火的声音,天都是灰的。

 

赵医生说,救助只有几天,一周后他回了国内,在邮件里收到女孩已经离开人世的消息,当医生也不是一两年,只是没有一次比这次更让人无能为力。

 

半夜醒来,仍会觉得还在昆都士城,仍听着当地说不清楚的单词,但睁开眼睛,天亮了,没有战争,没有硝烟,这里是中国。

 

“只是觉得回到家之后,会因为这些经历更珍惜身边的人。”

 

和肖战完全不同,经历了那些伤痛之后,肖战只想逃离,甩开爱人温暖的手,而赵医生,回来之后,选择相伴携手,不论发生什么,再也不放开。

 

那以后,也有人来找肖战做面诊,他听了许多故事,手机上,见面时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王一博没有再打来电话,这一年又快要过去了。

 

肖战的办公室,每到黄昏都会透进来光,不是夕阳,是经过大楼玻璃反射后再照进来的光。

 

加上Weng的微信之后,王一博在他的朋友圈里翻到了肖战的工作微信,只是他不知道是谁,只有一个二维码,上面写着心理咨询。

 

王一博保存在手机里,临近新年,在这之前,芬兰的圣诞节才更热闹。

 

这一年的圣诞节,王一博也终于申请成功,下周二,他会去南苏丹。

 

去年圣诞,他的导师给他了一个选择,看木心,他觉得自己也曾猝倒在洪大的幸福中,决心去走肖战走过的那条路。

 

今年圣诞,他和肖战有了微弱的联系,从大学毕业,当了麻醉科医生,也终于申请到了救助工作。

 

街道上人很多,今天的赫尔辛基,会狂欢到深夜,然后等待白天短暂的白昼,之后再沉入无尽的黑暗。

 

王一博喜欢听雪的声音,落在树上压着质感的声音,风吹雪带动着窗户震动的声音,穿上厚重的衣服,走在雪地里,抬头看到远处的灯光,去南苏丹,加上救助工作和往返路程,需要二十天,他想结束之后去找肖战。

 

市中街道上有一家甜品店,冬天时会营业到很晚。

 

肖战喜欢吃那里的小面包。

 

以前夏天时,他们也会开车到森林里摘蓝莓。

 

光穿过树梢,留下痕迹,竹筐里装满了蓝莓,两人手指上都是摘蓝莓时溢出的汁水,红的发紫。

 

坐在山坡上,看着远处的海,肖战说,

 

“国内没有这么好吃的蓝莓,在这里时要多吃一些。”

 

就是一个平凡的周末,可以开车去很远地方,只为了装一筐蓝莓,回家之后就开始想着办法去吃完,还要放上一部和蓝莓有关的电影,不记得吃了多少,只记得那晚的吻是蓝莓味的。

 

“该如何跟你不想失去的人说再见?我没说再见,我什么也没说,就这样走了。”

 

王家卫的电影,那些感情里的男女,好像都不曾得到幸福,但结局却总是那么梦幻,又给人希望。

 

“那一夜结束时,我决定用最花时间的方式过马路。”

 

肖战和王一博说分开的那天,飞机到赫尔辛基时也延误了,等了好久才坐到大巴,到汽车站想去坐地铁,但王一博不想去面对,之后在这生活的每一天,都没有肖战,他也用了最花时间的方式回家,好像这样,好像还没有走到家时,他们就没有分开。

 

甜品店的橱窗里摆着精致的圣诞蛋糕,还有暖黄的灯串做点缀,王一博买了一个蓝莓派,店员说,精灵姆明祝你圣诞节快乐。

 

坐车回去的的路上,他添加了那个Weng放在朋友圈里,心理咨询的微信。名字是无国界医生的缩写,头像是开在荒地里的花朵。

 

廊下的灯灯亮着,远处看就像灯塔,照亮回家的路,没有断掉的灯线,也没有碎掉的玻璃,新的一年,希望能快点相见。

 

 

 

肖战看到那条好友申请时还愣了一瞬,他不知道王一博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工作微信,他甚至有一瞬间以为王一博已经去参加救援工作回来了,而他对此一无所知,窗户没关紧,冷风直灌进来,肖战再没有心情待在这场同学聚会,Weng拿着酒过来和肖战喝酒。

 

“Weng,你加了王一博?”

 

“我不知道啊。”

 

Weng拿手机翻了最近的好友申请,肖战看到了王一博的微信名,他夺过Weng的手机,颤抖着手给王一博发消息,

 

“您好,请问您最近有参加救助工作吗?”

 

他又拿出手机看了世界时钟,王一博那边是下午。

 

消息回的很快,同样用的英文,是的,下周会去南苏丹。

 

Weng起身又添了一杯酒,撑着头看慌乱的肖战,冰酒喝进胃里,凉意浸胸。

 

“注意安全,等你回来。”

 

王一博拎着蓝莓派进到房间里,看着这条信息,又点进Weng的朋友圈,确实没有异常,为什么他感觉是肖战在跟他聊天。

 

Weng看着情绪激动的肖战,问他,“你不知道王一博要去哪里吗。”

 

“分开了。”

 

“什么时候?”

 

“两年多了。”

 

从聚会离开,冷风吹的人清醒,只是手心里再没有熟悉的人的温度。

 

那天冰岛的夜里,路灯照在彩虹的街道上,有人一步三回头说“战哥,弟弟爱你。”

 

用最花时间的方式回家,肖战今晚也是。

 

如果这是地球上最后的夜晚,肖战会拼尽全力去找王一博,和他拥吻,跟他忏悔,但这不是,明天是工作日,他还有事要处理,而王一博也要去前线救助,之前离开时尚有奋不顾身的勇气,现在这些已经不能只由自己做决定了。

 

 

 

王一博加上心理咨询的微信之后,没有发消息。去南苏丹是新年的第二天,和当地的医生汇合之后,去了首都的医院。

 

气温差了太多,呼吸间感觉都有沙子,一路上碰到许多坐在路边,裹着一块布,眼神里都是呆滞的人,或无家可归或刚失去自己的家人。

 

网上提前查的资料在此时全然作废,只有自己亲眼见到才知道情况到底有多糟,但所幸,这里有分明的白天和黑夜,空气质量不好,远处有炮火的声音,但王一博觉得,这时他不仅是一个人。

 

同行的一共有13个无国界医生,5个当地的医生。和肖战那时一样,手机没有信号,交流靠无线电,医院隔绝了绝大部分的灾难,这里至少有生的希望。无国界医生统一的住宿,条件也不好,严重依赖人道援助。

 

王一博第一次值班,就排了五台手术,医疗系统不完善,做手术时要面对的困难实在太多,医院门口还有人拿着红色的大喇叭去喊,有病人需要血,需要人来献血。坐在路边的人,被路灯的光打得渺小无比,他们撑起身子,站在一边去排队,没人不会为这样的状况而动容,救不回来的人盖上白布,等待家属来认领,紧接着换上新的手术服去抢救下一个人,不仅救当地的人,还救受伤的战士,不论国籍,不论种族,不论宗教,这就是无国界医生的使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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